沈枝带着一盘羮肴,“陛下走时叮嘱了要照顾好公主身体,”
许栀看了一眼,粥中有肉丁与时鲜,但她没有胃口。
“我吃不下。你拿去吃吧。”
沈枝道:“公主放心,荤腥已少。”嬴荷华在泰山淋了雨,她下山之后发了点烧。
“公主哪里不舒服吗?”
许栀笑笑。“我看着刘肥那孩子,我心里确实不舒服。”
沈枝一顿。
她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和陈平一块儿调查出现在咸阳那楚巫,接着,他们在楚地发现了一件事,关于宋潋,也就是张良,以及那一个和刘肥一样,三四岁,叫张不疑的孩子。
嬴荷华用决绝的方式终身不嫁,不能说没有半点是因为张良的缘故。
沈枝不想频繁提起故人,以让她陷入痛苦,或者做出失去理智的冲动。
于是沈枝岔开话题。
“公主仁慈,陈平大人也说不料公主除了选贤举能,对曹氏母子这样的平民百姓,您也相待有礼,甚至称得上客气。”
很多年前,从赵嘉开始,她就对他们相待有礼,她想用怀柔之术,笼络之术,立志给每个反秦之人在秦国找个家……
只是,她有点儿厚此薄彼。
她吃了饭食,沈枝才可以跟扶苏交差。
“荷华没有问?”
沈枝点头,“公主现在对曹氏母子很上心,无暇顾及别的。”
扶苏不觉得妹妹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烛火摇曳在她美丽的脸颊上,她问,“兄长,你觉不觉得这孩子看面相有点儿奇怪?”
扶苏顿了一下,“你让卢衡去调查那孩子的父亲……”
她注视画像上的刘肥。“画下来就不像了,他那种气质画是画不出来…”
扶苏竟然被她问得有些紧张。
实则他们鸡同鸭讲。
许栀注视着扶苏,垂眸一刹,她又抬头,认真笑着说,“没关系,泰山封禅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扶苏觉得蒙毅说得不错,她比他们的爹还迷信。
风云变化就是如此迅速,会稽郡的人举着火光迅速围拢了这方院子。
光在门外越发亮了。
陈平与沈枝在外挡了会稽郡人。
“足下凭牒具在,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吧?”为首的人举着一张画像,“我等正在缉拿佃户逃犯,可不要窝藏罪人!”
“兄长,现在不能让曹氏母子被抓。”
“荷华。”
“我得引一个人和和气气出来与我们见面。”
许栀说的是刘邦。
扶苏以为她说的是张良。
扶苏按住她,“稍安勿躁。”
又听外面的人说了些话,扶苏这才道,“郡守之人所缉佃农,并非冲曹氏母子而来。”
他们谈及秦律,说到农税。
“许是有关父皇要查农事。”扶苏问,“你让李贤来此有无让他乔装?”
她让他回来得急,他也没有传讯给她,卢衡也还在查楚国巫女,她着实不知该如何迅速找到李贤。线路之多,没有通讯设备也真的够麻烦。
“李贤若用监察的身份来此,我等恐被暴露,这绝非父皇微服私访之意。”扶苏道。
许栀道,“陈平与沈枝已经在郡守处露面。”“我与李贤说过见面之地,我去寻他。”
火光越浓,她再一次挽起长发。
扶苏拉住她,“我派人去就是。”
“不能让曹氏母子出事。此次出巡人本少,父皇身边的暗卫不可再随意抽调。”
扶苏性格中犹豫之状,此刻浮现了须臾。
“兄长放心,楚地我很熟悉,不会出事。再说,我这性子,我担心不等父皇回来,我便让暗卫把他们全杀了。”
“还是父皇的计划要紧。”
只见嬴荷华把那支萤石发簪从袖中拿出来别在发上,“兄长放心,母后会保佑我。”
他们这边有个不会武功的陈平……
嬴政那边有不会武功的李斯。
大人物来会稽的传闻,渐渐演变成了监察官来查账。
粮食刚刚好是不够的。
郡县官僚们在楚国闲散的作风之中还没锻炼出来,临到头了,他们猛然又觉得,帝国建立第三年,又是皇帝封禅之后,这要比往年收成好才能交差!
里典举着火把挨个收。
老农抖开麻布包着的草根:“大人,真没粮了。”
“此物从何得来?”
老农突然跪地磕头,额头渗出血:“上月服役修灵渠,官差说用耒耜抵算三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