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答:“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先贤之言呐。”
刘章点了点头,忽然又道。
“既然如此,这权也是天下人的权喽?可为师从未见有那个人是因百姓的爱戴而为官的,反倒是那些视万民如草芥之人,常窃居高位,此事何解?”
“这……”
周不疑皱起了眉头,面色有些凝重。
刘章摇了摇头,道。
“诗经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这天下本质上是王的天下,土地如此,权柄如此,人之性命亦如此。”
“孔子曾言: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
“到了董仲舒则曰: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这边是千百年的王朝为世人留下的思想枷锁,而如今的权柄、律法、道德标准,皆为帝王维系自身统治而设下的标准,故而无论我们现在做了多少,若是不能打破这个根源,只要等到我们这批人死了,只需要一道圣旨,便可将我等经营了几十年的成果悉数窃为己有,甚至还会成为其自身与其帮凶继续奴役天下人的利器!”
刘章言罢,在座之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过他也不急,抬手为自己倒了一碗茶汤,静静的等待着几人的反馈。
事实上,这个道理刘章自己也是在四十多岁以后才想明白的。
当他最初准备辅佐曹操的时候,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有着想要效仿后世的英伦与倭国的那种政治体制。
不过四十岁之后,随着刘章越来越多的参与到政治体制与法治体制的改革与建设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无论是官员的任免还是律法的制定,在这个时代,若是不将皇权排除在外,那最终解释权就必然归属于帝王!
而若是将皇权排除在外,则不具备权威性!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后世的宪法之中,第二条为何明确规定着一切权力属于人民?
那绝不仅仅是一句苍白的口号,而是代表着所有律法的地基与源头,所有的律法,所有的执法机构,其权能都是由人民赋予的!
而自此延伸而来的,才有了代表各行各业的“代表”,而这些“代表”的职责就是为自己所在行业的群体发声的人!
这才是共产主义的民主与西方世界那种伪民主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为什么当初那个时代要喊着打倒“封建残余”的口号?那真的只是句口号而已么?
正所谓不破不立,有些东西必须要彻底打破,才能够迎来真正的希望。
而就在此刻,周不疑开口了。
“师尊,毕竟弟子也是读过您书稿之人,这事儿虽然看似离经叛道,但仔细想来,的确如师尊所言,真正阻挡国家走向一个良性循环的最大阻碍,恰恰就是皇权与依附于皇权的世家本身。”
“但是师尊您想过没有,铲除皇权并不需要以牺牲师尊的性命为代价,更何况在铲除皇权之后,新时代的政治制度的建设也离不开师尊的指导,您若是就这么走了,弟子担心您的一番苦心,最后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万一再走上之前的老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