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一指展骞等人,语气逐渐凌厉:“你们这些人自己身居高官,便希望所得利益继续子子孙孙传下去。土地自然是最好的传承之物,一本万利呀!当然,还有地位!
你们一定很羡慕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吧?只要品级高,子子孙孙哪怕是废物点心也一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可惜啊,回不去了!那怎么办呢?只能尽力控制有资格参加科考之人的数量,能参加的人少了,你们家的废物儿孙才有机会上榜嘛,是不是?
而一旦全国少年都能读书,那就坏了你们的大事了!毕竟你们心里其实很清楚,世间从不乏天资过人之辈,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一飞冲天!到那时,你们那些废物儿孙的利益如何保障呢?这才是你们反对开乡庠的真实原因啊!你们敢说不是?!
为了你们的私利,你们不惜曲解朕的本意,对于广开乡庠的益处视而不见。朕让天下百姓都去读书认字,可从来没说所有人都要去参加科考。诚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读书之后还是要种地、要做工,但这并不是说读书便毫无用处。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明理、为了开智!而人一旦明理、开智,做人做事都会不同!他们会明白为何要给朝廷交税、当兵打仗又是为了谁,会知道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会改变那些愚昧无知的观念,他们不再浑浑噩噩地活着,日子也更有奔头!当然,如果他们能够因为读过书找到更好的差事、或者嫁个更好的人家,那就算是书不白读!
别的不说,就说平原商号吧,识字的伙计比不识字的伙计挣的更多;皇家科学院那些工匠读了书以后研制出来的东西也是越来越精细了;还有女学,现在很多乡绅、商户给自家儿子聘妻就喜欢找上过女学的姑娘,因为认识字、会管账,将来还能给孙子启蒙,一举多得。就冲这个,你能说这书读了无用吗?
至于陈尚书说的怕国库无力支撑乡庠开支一事,那就更不是什么大事了。去年乡庠开销大主要是因为修建校舍、购置桌椅板凳、书籍等等,校舍又不用年年建,以后就算需要修葺花销也没那么大,桌椅板凳和书籍都是能重复使用的,而且,这部分成本是由平原商号承担的,实际上也就是朕自己担了,根本没用国库的钱!各县实际负担的不过是先生的束修和学生的饭钱而已,相较而言,这笔开支并不大,以后可以给各县单拨出这么一笔款项,对国库影响不大。”
祁翀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碗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残茶继续道:“还有哪些土地,你们怎么好意思说是朕与民争利?朕争什么了?那些土地中有一亩是到了朕的手里吗?我朝开国之初,天下土地兼并远没有如今这般严重,缴纳税赋的人口占九成以上,如今呢?不足六成!这就意味着不到百年的时间里,有至少三成的土地到了你们这些所谓士大夫的手里!那么,到底是谁在与民争利?啊?!
展骞有一句话说对了,士人、庶人都是朕的子民,朕应该一碗水端平。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是士人仗着自己的权力、地位巧取豪夺了原本属于庶人的土地,那朕这个君父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朕来主持公道,把原本属于庶人的土地还给他们,这才叫一碗水端平!假装看不见这买卖里头的不公,毫无作为,那才是厚此薄彼、昏庸至极!
也别说什么‘百姓是自愿将土地卖给你们的’这种屁话!你们到底花了多少钱买地,官府都是有记录的!每逢灾年便是土地买卖频繁之时,而地价往往腰斩,甚至只有丰年的两三成!若说这里面没有趁人之危,谁能相信?
元震说朕更改了祖宗法度,这个朕承认,祖宗之法不合时宜了,该改就得改。更张法制,让你们这些士大夫不高兴了,但对于百姓来说有坏处吗?没有吧?!”
“可是陛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与百姓治天下呀!”元震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