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到这里表达的太准确可能对一个终于燃起点生存火苗的小女孩太残酷,但是世界终究不是童话,长久爆发的心理问题并不是踏出了一步就能有枯木逢春般的变化的,只能说收效甚微。
黛拉是批判性人格,玛吉用了十几年的陪伴让这种批判在他面前失去效力,而读过不少心理学书籍又端着一个已经修饰过的故事的黛拉把好几位第一次接触她的心理医生搞崩溃了。
在被推荐到第十九位心理医生后,黛拉第六十七次被建议服药干预,她终于认命,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不经意间大彻大悟机遇的她把药拿回了暂时居住的公寓。
头几回吃药时还没什么太大感觉,大概就是假穆迪在黑魔法防御课上给她施夺魂咒那会浮上的一戳就破的虚假快乐,黛拉一度觉得这药没什么用,因为她心理状况没什么好转,失眠的症状还加重了,胃口也更差了。
然后在普通的一次服药中,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吃完药后的一个小时,黛拉坐在躺椅上看一本德语哲学书的时候,她发现眼前的字变成了法语,她自然而然思考起一本德语书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篇幅的法语,还没想出答案,英语紧跟着出现在书上。
她还是在思考,但是思考的问题变得很奇怪,就好像本来一个问题和一个答案之间她走的是最快直线,那天就变成了一个原点出发了所有问题,线则弯弯绕绕的走,碰到什么答案,脑子里就蹦出什么。
她觉得好渴,又觉得该去晒晒鞋子,哦,不对,书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完,为什么会这样呢?黛拉尝试回到问题上,心里紧跟着给出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啊—是不是要再学学意大利语啊’。
为什么要学意大利语呢?好像花也该浇浇水了,这几天太阳好大,会有人拿她去向玛吉索要一百万加隆嘛?
好讨厌,真不想活了——什么在响?是浣熊过来挠门么?玛吉在做什么?哎呀,她真的该去把小阁楼修一修,杂物太多了——
瞳仁渐渐放大的黛拉一点没意识到她的公寓压根没有阁楼,就跟她捧着的书上从头至尾都只有德语一样。
等到她的思考方式再度恢复成直线,黛拉面对的是摆在冰箱里的盆栽、水池里被咬了两口后扎入多肉植物的番茄和一双被她用那本哲学书上撕下的书页小心裹出鞋皮的凉鞋。
她思维失控了,正说明药有用,她思辨的优先等级完全打混,负面情绪及各种和玛吉有关的纠结被打的粉碎,揉进突然被郑重考虑的的所有日常思绪,在这种情况下,纯靠药物带来的和激昂情绪有关的一切身体反应也真实了。
快乐的情绪出现了,可惜是那种只会带来空虚和苦涩余劲的快乐。
黛拉不贪图那种生硬的快乐,不过她确实需要一些干预来压制她离死角很近的偏执思维,按那些医生的话讲,她得先活到愿意活下去的时候。
经历过那次后,黛拉明白了医生的这类话,可又实在厌恶药物带来的混乱,那感觉活下去的都不是她,有那么几次,黛拉几乎都要认定活下去所要付出的努力远远超过她目前生的意愿,万幸,她最终批判了这种认定,重新想起办法。
方法几乎立刻就跳了出来,她很幸运地的是一个巫师,而她不幸拥有的表征一切非法操控的眼睛正是出路。
除了打散所有思绪,让负面情绪冒不出头,也可以压抑所有情绪,包括负面情绪。
或许黛拉最终选择的方法相较于医生给出的‘多做社交、走出内心’来说是一种岔路,但她早已处在能够反驳所有‘你应该’的声音的阶段,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勉强,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继续下去的办法已经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于是她找了一处夹在山间、环境优美的小镇,在人迹罕至的林间造了她的小屋,身上最后的钱给了蔬菜商、百货店主和镇上手艺最好的餐馆,黛拉在蔬菜商和百货店主的仓库里做了传送的小机关,平时足不出户就可以在她的树屋里获取生活所需。
她的生活很规律,三天去一次镇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图书室换走新的一批书,去趟餐馆享受一顿,然后在生活必需人物之外再找几个人用一下眼睛,这样,她能过下去的生活就又能冷漠地继续了。
能继续,黛拉也在做努力,但必须承认,这就是一条岔路。
“我怎么可能会劝你回去你不想要的生活呢?”
贝尔琳达喊了起来,美丽的脸上只有心疼,黛拉看着那张触及过黛拉深处的脸,内心冰封许久的湖面仍旧平静,底下尚且流淌的湖水翻涌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可又好像不是她的东西,压抑一切已久的黛拉陷入了久违的失序,“抱歉,我离开一下。”
她这么说,匆匆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