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棒了,生活在全是古迹的地方一定很棒吧?”勃朗特笑起来,声音飘飘悠悠,好像正晃晃悠悠地渡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我想连路都是不一般的,走一步就能听见过去的回响,想想就让人心生向往。”
战争从一片土地扩展到好几片土地,人的视野也从沟壑与田垄蔓延成横跨大陆的经纬,不同的人不得已遇见,要是他们之间发生的是这样互相憧憬的交流而不是战火就好了。
吴云舟看着勃朗特愈发闪亮的眼睛,叹了口气,又为这个文艺气息十足的青年扬起笑脸,“路只是让你更加不会忘记的陪衬,绝不会喧宾夺主任何更鲜明的历史印迹。”
“任何愿意深入了解我的祖国的人都不会后悔,你有机会该去看看的,”吴云舟低低地说,透过掌心闪着翅膀的白鸽,他的视线拉远到承载希望的喷泉和亟待重建的废墟,“当然,是在你的国家的一切和我的国家的一切都结束之后,那时候我会很乐意招待你的。”
“有机会我会去的,那今天我先招待你吧,”勃朗特哈哈一笑,他扬掉手里的面包屑,朝吴云舟伸出了手,“勃朗特,勃朗特·多洛朵思。”
两只沾着面包屑的手握在了一起,吴云舟一句一顿的报着自己的名字,“云舟,吴云舟。”
在这两个偶然产生交集的人上演宾至如归之前,吴云舟在征得勃朗特的同意后拍了他的照片,以此纪念这个异国友人给他的感悟,他们还合照一张,说好以此作为往后吴云舟该招待勃朗特的凭据。
过去定格在两张照片,黛拉从昏沉的午睡中悠悠转醒,她盯着头顶一条条一道道的木梁,回味着她的潜意识依据吴云舟的描述所加工的过去。
她没有对吴云舟使用摄神取念,觉得就这样靠慈爱长辈的描述来认识她的父辈正好,遥远又真实,由确切的人所联系到的过去比冰冷的记忆更有实感。
从前她对勃朗特,这位生身父亲的印象很一般,觉得那就是个关联不大的陌生人,她唯一能连结到这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人的途径只有玛吉,而玛吉展示给她的,是勃朗特的懦弱、放浪和轻慢,以至于她忽视了那些册子上为黛拉、为家庭做出的努力。
其实也是她故意忽视,她认为她早不是最初的黛拉,配不上那终于安定的爱。
不过身为炼金师的她,实际早就发现勃朗特为了召黛拉回来的相图并不是以起死回生的目的画的,黛拉已经不在,唯有思念和期盼留住了这个名字,而她继承并非抢夺了这个名字。
到今天,懦弱的、放浪的和轻慢的之外,她又补上几块,风趣的、高雅的、友善的,构成她的中间名的母亲朵琳·席勒的形象仍旧是模糊的好,但黛拉已经能勾勒出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会接纳黛拉的美满家庭。
她想起了一年级时和哈利一起见到的厄里斯魔镜,仍旧不明白她所看见的欲望,但明白了哈利为什么看见父母,既为思念,也为所有本可以美好的可能。
难为她一直觉得哈利成长的不够快,现在她自己却走着哈利前几年就走过的路。
黛拉躺在床上,胸口起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既像叹息,又像解脱。
她,不止有那个‘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