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赵平安领着小姑娘出现在西陵君府内府。
“你、”
看到赵平安身上的血迹，西陵君不由得愣住。
“君父叫我寻烟火气，我一不留神，寻了满身血腥气。”
看到西陵君脸上惊讶的表情，赵平安苦笑：“这小丫头......”
“本君知道。”
堂上西陵君无奈叹息：“昔年西陵城初建，防风氏先祖为抵御妖兽侵袭，不惜吞服大量妖丹、甚至开创一门秘法化妖。
其法迅捷有效，能让人迅速获取强大力量。
但代价极大，唯有不断吞服人血才能维持心智，不至于癫狂。”
他静静地看着赵平安：“这件事，唯有此刻内府、左右无人，本君才可如实说出。
平安吾儿，为父知你心思。
但，过犹不及。”
“君父又在权衡。”
赵平安也平静：“只是除恶务尽，昔日防风与今日无关。
如此隐患，不得不除。”
“牵一发动全身，风声鹤唳，并非仁君之道。”
西陵君微微蹙眉：“吾儿，此君王术，你不可多问。”
“我只问公道。”
这一刻的赵平安有些上头，而且防风氏根深蒂固，现在正是拔除的最佳时机。
藓芥之疾早已发展成根深蒂固的毒瘤，现在不忍痛割肉，难道等着两年后妖灾之乱？
但赵平安更清楚的是，妖灾一事他无法对西陵君明说。
模拟器能够窥视分析未来，是赵平安隐藏最深的秘密。
哪怕是看似可靠的西陵君，在如此诱惑下，未必还能保持现在模样。
，
“你、”
见赵平安一副死了心要和防风氏鱼死网破的模样，西陵君也头疼。
眼下西陵城局势并不乐观。
自己雷霆手段打压防风氏，看似一击奏效。
但隐含着的，是八大世家人人自危。
要知道，西陵城防的中坚力量，从来都不是城内平民百姓。
所谓‘勋贵’之所以能高高在上，正是因为常年享受资源倾斜、积累出强大的底蕴。
说的直白些，西陵城的盘子，是以西陵氏为首、笼络八大世家一起做出来的。
现在要直接把防风氏全族都踢出去，除西陵氏以外的七大世家立刻就警惕起来。
别看那些重正和黎正已经开始明摆着站队......
一旦西陵君真对防风氏下了死手，哪怕西陵氏根底不动、重黎所在的扶风、大风氏仍旧忠心，剩下的三山世家与共工氏、祝融氏呢？
巴山城崛起，名义上归顺华族、听从西陵君号令。
可一旦五大世家集体投靠，巴山城与西陵城之间的局势将瞬间逆转。
届时以仆欺主、君王蒙尘......
无论对于西陵君还是西陵城，这都是不可接受的。
......
赵平安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但他越来越清楚的是，模拟器只会给出起因和结果。
而过程，却并不会提及。
那么八岁那年妖灾，西陵城破的背后，是否有防风氏掺了一手？
不得不防。
如今的西陵城渐渐成为依靠，赵平安在这里过得顺风顺水，绝不愿看到此处摧毁。
荒野中的蛮人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再找到一个像西陵城这样的家？
最终，谈话不欢而散。
，
等赵平安离去后，西陵君忍不住叹息。
本以为赵平安心性成熟，是个能够顾全大局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缺少磨练。
往后还要多多培养才是......
正想着，一旁伺候了许久的飘雪却幽幽道：“丛王，妾身所见，赵平安所考虑的，或许也没有错。”
“嗯？”
听到飘雪的话，西陵君眉毛一挑：“爱妃有何高见？”
飘雪一笑：“妾身昔日在夔牛大妖洞府，也曾见过人类......
虽不知是不是防风氏的人，但听其所言，总觉得像是西陵城里的高层。”
“人奸......”
西陵君点头，并未否认‘人奸’的存在。
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丝阴霾：“世家争权，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本君也知其大过，但毕竟是一城臂助。
其在模棱两可之间，若提早发难，无异于自断臂膀......”
这话说得已经很透彻，飘雪立刻明白了西陵君的心思。
防风氏诸般罪行，西陵君心里全都有数。
但身为一城之君，所要容让、顾虑的实在太多太多......
......
但也有真不考虑的。
将告状的小姑娘领出西陵君府，赵平安憋了一肚子气。
该说的话不敢说，为求自身平安，许多心里认为该做的事都不敢做。
这种憋闷，几乎又活回上辈子了。
念头不通达，心思不畅快！
但难道怪西陵君么？
世事从来如此，人生难免憋屈。
可是......
赵平安眼眸里闪过一丝狠色。
他仍旧没品味到所谓‘烟火气’，但心意却渐渐凝聚了。
自己穿越洪荒，二世为人一场。
若不能畅快通达，还修个什么仙、炼个什么道？
干脆去猎杀龟精，找个海底里躲着当王八好了！
前世凡人之身，受限种种，求不得通达畅快。
可这洪荒世界的终极道理，始终是圣人无敌、大道恒常！
“公道就是我的道，公理就是我的理......”
一念通达，赵平安只觉得全身都像是起了反应。
骨节里仿佛窜动着雷霆，呼吸间竟隐隐觉得是高天上呼啸着罡风。
小腹深处一股热流汇聚，但始终还差了一线。
横亘胸间愤懑之气，终未散去。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道。
心如明镜观日月，意似穹天起风雷。
一时间，平静了多年的心底泛起涟漪。
曾被岁月摧残至沉默的孩子，忽地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只是还缺乏力量啊......
缓过神来，赵平安重新收敛了表情。
只是嘴角又隐含着一丝森冷的笑。
防风氏为祸西陵城多年，如今模棱两可、想继续拖延时间。
那自己，就让他无法拖延。
逼着他们造反，让君父哑口无言，再亲自灭了防风氏满门！
斩草除根，无外乎如此而已。
，
“丫头，你没有名字是么？”
定了心思，赵平安连嘴角的最后一丝冷笑都隐去。
只是温柔和蔼地看着小女孩。
那瘦弱女孩点点头。
赵平安轻声道：“那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道心。
属于你的公道，属于我的公道，属于天下人的公道之心。
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道、心......”
女孩认真念着自己的名字，随后蜡黄的小脸上绽开笑意：“道心，明白了。谢公子赐名。”
“跟我走，既然西陵君不管，那我亲自带你讨回个公道！”
领着道心，赵平安另一手领着道心，直奔外城防风氏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