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十年来楚桦从来不联系她。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陆齐修不是没见过女人掉眼泪,各种各样的都有,可就是没见过沈菀这么伤心。
眼睛、鼻子、嘴唇,都是红的。
她越哭越止不住。
像没妈疼的野草。
都还没见到楚桦本人,只是见到她的女儿,沈菀的心理防线就被击溃了。
她也不坚强,脆弱的不行。
陆齐修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入眼是一双蔓延水珠子的眼睛,他低头亲了上去,吻住她的眼泪,一边低声说:“别哭了好不好。”
沈菀掉眼泪没声音的,泪水不要钱往外淌,一边反应过来,一边推了推他。
可那力气跟蚂蚁似的,压根撼动不了他。
陆齐修不知道怎么哄了,他没经验哄女人,只能不断说:“不哭了好不好?要是让阿格里看到估计认为我欺负你了。”
“……”
“菀菀。”
“……”她换口气,抬眸紧紧盯着他看,眼神有怨念有委屈,仿佛他也欺负她。
“那你哭吧。”
陆齐修干脆搂着她,胳膊勒在她后腰,这时候也没特别感觉,就想她不哭,别伤心。
等她发泄完。
陆齐修放开她,把她抵在墙壁上,问:“哭够了,接下来呢,还去不去见她?”
他连楚教授三个字都不敢提了。
沈菀委屈,眼睛水亮水亮的,声音小小的,鼻音很重,说:“我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她渴望楚桦对她的爱,这么多年,一直渴望。
可她越是渴求某物,则越是得不到。
陆齐修拿开她颊边头发,“这么大老远来了,不见一面多可惜,见见吧,省得你惦记。”
沈菀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哭完后,冷静了几分,想起来刚才他占便宜的事,拧眉说:“陆齐修,你刚才又耍流氓。”
刚哭过的声音软软的,鼻音重重的,陆齐修听的心坎都软了,说:“流氓就是用来耍的,不然要它干嘛。”
沈菀瞪他。
陆齐修:“今晚再留一晚上,明天再走,成不?”
她想了想,点头。
“这样会不会打扰到阿格里?”
“你也知道。”
“那我回去资助她弟弟妹妹读书好了,她弟弟妹妹上几年纪了?”
“……”
陆齐修突然盯着她看,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珠,一时半会沉默着。
沈菀窘迫推了推他,说:“你走开。”
“沈菀,以后别哭了,要哭也只能在我面前哭。”
沈菀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那次赵毅把她绑住,用她威胁他,他明明有机会不管的,却还是义无反顾留下来用自己换她离开。而且还跪下,她一直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已经在摇摆不停了。
陆齐修趁火打劫,继续蛊惑:“沈菀,我没这么哄过女人,我对你的意思一直很明显。”
沈菀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
沈菀最后说:“我不确定。”
“那你再想想。”
……
晚上,阿格里的亲戚来家里看她,正好遇到她家里来了人,于是坐下一起聊天。
本地人夜间娱乐活动什么都没有,有时间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没几家有电视机的。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程程一家,这两个字方言和普通话很相似,沈菀一下子就听到了。
沈菀在屋子用热水擦身体,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穿原来的,房门关着,但是隔音不好。
陆齐修就在客厅坐着,和他们聊着天。
那两个字之后他们没有再提,沈菀也听不懂了。
没多久阿格里的大伯也来家里,他认得陆齐修,给陆齐修一根卷烟,问他最近情况,说着又叹气,说今年收益不好,前段时间持续干旱,后面下雨又是暴雨,把庄稼都淹了,家家户户都过的不好。
……
没多久人都走了。
屋子安静下来。
阿格里说:“叔叔,你别把我大伯的话放心里,他不是问你要捐赠。”
陆齐修:“我知道,不过今年大家日子的确不好过。”
阿格里有些难过,“我们这里的人其实都不坏,就是穷,穷怕了。”
陆齐修没搭腔,不能选择出身,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是这里的普遍现象。
不是努力就会有回报,但不努力,温饱都有问题。
……
沈菀擦完身体,感觉舒服多了,唯一难受的是不能换衣服,昨天来的匆忙,没想到要带衣服。
她在院子下站着,抬头是一轮弯月挂在天上,陆齐修也走出来,点燃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刚才阿格里亲戚过来,说起了程家的事。”
“……”沈菀无声望着他。
“阿格里大伯说程程很争气,说她将来肯定能离开这,考上好大学。让阿格里督促她弟弟妹妹向程程学习,只有考上大学才有机会离开这座大山。”
贫瘠山区能出几个大学真的不容易,虽然很多人学习刻苦,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很多都不能完成学业,更别说考大学了。
阿格里为了弟弟妹妹,只能把考大学的机会让出来,她为了家里奉献无怨无悔。
陆齐修摸她脑袋:“你都这么久没见过楚教授了,怎么就肯定她不爱你呢?父母都爱孩子,爱的方式不同而已。”
沈菀:“……”
“明天去见一面,你要是不想见,我帮你去。”
沈菀侧过头,盯着某处看,“陆齐修。”
“嗯。”
沈菀:“你别管我的事。”
又长满刺了。
她有些不堪,自己的弱点被人看了去。
陆齐修却正儿八经说:“你不像是会低头的人,沈菀,有些事你必须得去面对。”
她跺跺脚,“我清楚。”
“那别哭了。”
沈菀嗯了一声,“我要是能忍住也就不会哭。”
“沈菀,你都拍过什么戏?”
“你不会上网找嘛?”
“山里没信号。”
沈菀要回房间,转身,说:“没拍过哭戏,下次可以试试。”
陆齐修轻笑一声。
月下,陆齐修抬头看,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眼睛里有他念念不忘的女孩。
那女孩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哭的可伤心了,他心疼着,却不能阻止那女孩一边踉跄前行,一边重振旗鼓。
有些伤痛必须面对才能成长。
沈菀心里有座雪山,现在,雪山的白皑皑尖尖开始融化了。
隔天中午,沈菀做好了准备,她没让陆齐修跟着,自己去了程家一趟。
楚桦还不在。
沈菀站在程程跟前,留下一封信,告诉她:“如果你妈妈回来了,能帮我把信转交给她吗?”
程程大大方方说:“可以呀姐姐,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沈菀说:“沈菀,这里写了。”
转交完信,沈菀没回头,一步步离开程家。
她等不到楚桦回来,这次注定见不到面,只能等待楚桦收到那封信,会不会联系她。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楚桦的意思了。
……
陆齐修站在车边等她很久,即将离开,他和阿格里道过别,阿格里站在门前朝他们挥手。
上车后,沈菀摇下车窗对阿格里挥手道别。
回去路上,又是十个左右小时车程。
出了深山没多久,手机信号终于有了两格。
陆齐修接到阿柱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大概时间,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沈菀看了会手机,没什么电了,不敢继续玩了,问出一直想问的:“陆齐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陆齐修坦诚:“也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从见你第一面,就惦记上了。”
沈菀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就没下文。
这下换陆齐修坐不住了,说:“问了这个然后呢?你不想说点什么?”
沈菀托腮,望着车窗外,“没想说什么,喜欢过我的人不少,难道我都要说点什么?”
陆齐修舔着牙根笑,被逗乐了,“我不同,我是惦记你。”
车子四平八稳行驶着,音响播放那首唯一的粤语抒情歌。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沈菀不得不信命运,心里给自己一个时间,等她回去处理好和周若南的事情,就回来找他。
但她没有直接告诉陆齐修,让他等。
因为这个时间到底多久,她自己也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