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春老爷子眼睛一瞪，忽而又荷荷地笑了起来。
他不去看楚灵，
他把二郎腿翘起来，手中茶盖擦茶碗：“这话是没错。可您楚老爷子声誉极响，空口白牙说过会给分红的事，现在忽然又说不给了，您让我们这些投了银子的人怎么说？”
“您是在质疑我爷的信誉吗？”楚灵蹬蹬蹬走过来，坐到了王庆春老爷子身边。
然后，楚灵学着他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歪头看。
“你爷爷还有信誉可言吗？”王庆春把茶碗往桌上一墩：“他都土埋到头顶啦！外面的人谁还会信他的鬼话！”
“那您的意思是……要撤回本银了？”楚灵问。
王庆春的脸微微昂着，略有些高傲：“不止本银，还有分红！”
“合约有没有？”楚灵将胳膊支到桌上，手背支着下巴，貌似慵懒。
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意思是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你的一切手段，我现在都不care.
“合约？”王庆春愣了一下。
“就是契书。你拿银子过来，都不签个契约书的吗？”楚灵也有点发愣，敢情古人的契约精神这么薄弱的吗？
“没签啊！”王庆春有点傻眼。
“二百两银子，说拿就拿了，连个合约都没签？手印都没按？”楚灵再次提高了声音，连语调里都带上了浓浓的疑问语气。
“真没签啊！”王庆春有点慌了。
“那我没法帮你了。”楚灵两手一摊，站起身来淡淡道：“连个合约都没有，空口白牙的，你就算是跑去县衙门去说，县太爷也不会信你的呀！”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王庆春这下彻底慌了。
他原本还以为楚老爷子会念在他们是旧相识，并且也曾亲口许诺过要给他分红，他才会把二百两银子交到楚老爷子手上。
可现在，楚灵的连续几句话，直接就把他给吓怕了。
王庆春现在简直要吓死了！
他说他曾经把二百两银子给了楚老爷子，可当初既没有收据又没有合约，只是凭空那么一说，无凭无据的……
就像楚灵说的这样，他就算是去告状，没有证据，他也是败诉无疑！
想到这，王庆春只会喃喃自语：“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先前的精气神完全消失不见。
他的肩向下耸着，脑袋也耷拉着。此刻的他，完完全全像个垂暮的老人，就连偶尔抬起的眸子，也充满了灰色。
楚灵有些于心不忍。
她看看楚老爷子，又看看王庆春。
楚老爷子脸上也现出一丝不忍，他想了想：“庆春兄弟，非是我不愿意兑现承诺，实在是最近我家出了一些变故，银子实在是有些不大凑手。”
“要不这样，你要是非要我给你银子呢，呵呵，我倒是可以做一回恶人。直接昧了你的银子，你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没有证据。”楚老爷子说。
王庆春的眼睛瞬间失去的光彩。
“你若是愿意看在咱俩做了半辈子兄弟的份上，容我再缓个半年一年的，我若是有了银子，立刻还你本金。若是更有利润，我还可以再给你分分红，你看如何？”楚老爷子笑眯眯地开出了条件。
“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宣扬出去，让其他老板们都知道你……”王庆春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也已经十分明显了。
“随你爱怎么说，反正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楚老爷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呃……”楚灵忽然发现了楚老爷子无赖的一面，忽然觉得自己若是变的脸皮厚些，或许……
生意更能吃得开？
楚灵想着想着，脸上一会笑，一会严肃，一会又貌似神游……
“那就只好……先告辞了。”王庆春老爷子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恨恨一跺脚，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倒背着手走了。
“所以，爷爷你以前也经常耍无赖？”楚灵笑呵呵地问。
“情非得已啊，要是不他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楚老爷子苦笑：“这个法子可以延缓一时，可若是日后再跟他打交道……有足够的利润还好，若是想共创业吃苦，他却是再不肯的了。”
“人为财死，古人诚不我欺也。”楚灵掉了句书包：“爷，没事我先回去了。今天店里又要忙好久。”
“行，你去吧，记得多赚点钱，咱们老楚家……”楚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眼角似有泪光。
“怎么了？”楚灵本能地觉得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可她左想右想，却怎么也猜不到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楚老爷子摇摇头，头颅微微后仰，眼睛望着屋顶怔怔出神，可眼角的泪水却是越蓄越多，直至径自淌了下来。
楚灵吓了一跳，正待说什么的时候，楚老爷子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挥手在脸上一抹。
“呜呜呜呜……”楚老爷子低头，竟是哭出了声！
“怎么了？怎么哭了？”楚灵柔声安慰，可越安慰，楚老爷子哭的越伤心。
末了，楚老爷子抽噎着说出了事情的实情。
原来楚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就是楚灵的大伯，名叫楚怀信，早年丧妻，带着儿子常年在外地经商。每逢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
而今年，也许是逢年不利，或许是积劳成疾。
反正，在外地经商的楚怀信忽然一病不起，上个月撒手人寰了！
当消息传回楚家庄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
“那边的生意谁在打理？”楚灵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边早就乱了套，副掌柜的卷了大笔银子跑了，剩下的伙计们走的走散的散，店铺里的东西基本上所剩无几。唉，钱财什么的倒还是小事，就是怀信这孩子还有个儿子，今年十五岁。”楚老爷子说着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通红地看着门外边，怔怔出神。
楚灵默然。
想也清楚，一个孩子，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忽然失去了父亲，又没有母亲。
然后家里的生意也忽然一夜之间完全败了！
生活无依无靠的他……想想都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