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编号9527(1 / 2)

李长生推开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悬在屋顶的一盏煤油灯。

灯芯将尽未尽,投下摇曳的阴影。

房间逼仄得几乎转不开身,一张锈迹斑斑的上下铺铁床占据了大半空间。

下层堆满了齿轮、轴承和断裂的机械臂,上层则散落着沾满油污的图纸。

墙角的水管不断渗水,在水泥地上蚀出一道蜿蜒的褐黄色痕迹。

桌前的身影闻声转头,轮椅的金属轮毂碾过地面碎屑,发出细碎的声响。

“哥哥!”少年嗓音沙哑却明亮,像锈铁罐里突然滚出一粒珍珠。

他约莫十五六岁,棕发乱蓬蓬地支棱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用铁丝缠了又缠的圆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整座工厂的炉火都敛在了瞳孔里。

李长生注意到他膝上摊开的笔记本,那是用废料钉成的简陋本子,页边参差不齐,却工整地画满了精巧的机械结构图。

有些部件旁边还标注着“改良气阀”“能耗降低37%”等潦草字迹。

“饿了吧?”李长生晃了晃手中的粗麻布袋,袋底沉甸甸地坠着两块黑面包。

学着记忆里工人的模样,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机油。

少年咯咯笑起来,转动轮椅时露出毯子下空荡荡的裤管。

他灵巧地避开地上散落的弹簧,像艘熟悉暗礁的小船般滑到李长生跟前:“今天b-7车间的蒸汽阀又爆了,监工抽断了三根皮带!”

他边说边掰开面包,碎屑簌簌落在图纸上,立刻被手指蘸着唾液粘起来塞进嘴里。

面包硬得像淬火的铁块,李长生暗中用后槽牙磨了许久才撕下一角。

掺了木屑的酸腐味在舌根蔓延,混着水管渗出的铁锈水咽下时,喉管像被砂纸刮过。

“哥哥你看!”少年突然从轮椅暗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制装置。

“我用废料做的!”少年转动发条,齿轮立刻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玻璃碎片折射煤油灯的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片星图似的斑点。

李长生掰开硬邦邦的黑面包,碎屑簌簌落在斑驳的木桌上,扬起细小的灰尘。

凑近鼻尖,一股混合着木屑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咬下第一口,粗糙的颗粒感在口腔里肆虐,如同咀嚼干燥的锯末,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咽喉的刺痛。

面包里不知掺了多少廉价的填充物,麦麸的比例少得可怜,勉强维系着最基本的饱腹感。

他望着手中发黑的面包,想起工厂门口面包房的场景:

浑浊的玻璃窗后,满脸油污的师傅将掺着麸皮、碎米的面团粗暴摔打,再随手撒上一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廉价添加剂。

工人们攥着微薄的工钱,排着长队等待领取这难以下咽的食物。

工钱一天一结,却少得可怜,买完这点面包,口袋里就只剩下几枚叮当作响的硬币,连买一小把盐的余钱都没有。

吞咽着粗糙的面包,李长生的目光开始在狭小的房间里逡巡。

斑驳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扑扑的水泥,墙角处布满了墨绿色的霉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两张破旧的木床,上面铺着打着补丁的粗麻布床单,散发着一股经年累月积攒的汗酸味。

“没有绿色。” 李长生在心中默念。

无论是房间里,还是外面的街道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灰暗。

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道,连人们的衣服都是灰蒙蒙的色调。

没有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色,没有摇曳的花草,没有挺拔的树木。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生命的色彩,只剩下无尽的荒芜与压抑。

推开斑驳的木窗,一股裹挟着煤灰与硫磺味的风扑面而来。

楼下的街道上,马车碾过坑洼不平的石板路,扬起阵阵灰蒙蒙的尘土。

远处,工厂的烟囱仍在不知疲倦地喷吐着黑烟,将天空染成浑浊的铅灰色。

街道两旁的建筑,墙面上布满了黑色的污渍,如同一张张长满黑斑的病态脸庞。

偶尔有几个工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他们麻木的脸上,同样看不到一丝生机。

“这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

李长生望着窗外灰暗的景象,心中思索道。

当最后一块掺着木屑的黑面包咽下喉,李长生用袖口蹭去嘴角的碎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劳伦膝盖上那本画满机械图的笔记本。

煤油灯的光晕在少年镜片上跳跃,映得他眼底的炽热愈发清晰,“哥哥,你说要是能改良机器的散热装置……”

方才交谈时,他装作不经意地从对方闪烁的话语里拼凑信息:身的弟弟,这个双腿残疾却痴迷机械的少年,用废料制作小装置是为了偷偷替换工厂里损耗严重的部件。

窗外传来马车碾过铁轨的轰鸣,混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夜幕彻底笼罩工业城时,李长生躺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

粗糙的麻布床单蹭着后背,他盯着天花板上齿轮状的阴影 。

那是劳伦自制装置留下的投影。

白天高强度的体力劳作让他的肌肉酸痛不已,没有灵力护体的身体,竟如此脆弱。

“先适应,然后探寻周边,仔细观察。”

他在心里重复着计划,回忆着白天经过的街道布局。

面包房后巷堆积的废料、纺织厂围墙缺口处生锈的铁丝网、街角酒馆飘出的刺鼻酒精味。这些零散的画面在脑海中拼凑,逐渐勾勒出模糊的行动路线。

劳伦的轮椅在隔壁发出细微的响动,少年似乎还在捣鼓他的机械装置。

李长生闭上眼睛,试图在轰鸣声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这个世界没有灵力,没有道则熔炉,却有着森严的工厂制度和暗藏危机的街巷。

他必须像重新修炼般,从零开始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

远处传来巡夜人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尖锐的哨声便刺破灰蒙蒙的晨雾。

李长生猛地从硬板床上惊醒,粗糙的麻布床单缠住脚踝。

他挣扎着坐起身,铁锈味的潮气顺着鼻腔灌入肺里。

楼下传来马车铁轮碾过石板路的哐当声,混着监工的叫骂,还有工人们此起彼伏的咳嗽。

这是工业城特有的晨曲,充满了压抑与无奈。

他机械地套上沾满油污的工装,手指触到后背昨日被皮鞭抽打的伤痕,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