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解脱才是救赎(1 / 2)

齿轮油的腥甜气息渗进每一寸皮肤,李长生盯着掌心新结的血痂。

看着它如何被机油浸泡成暗褐色,最终磨成与其他工人无异的老茧。

工牌边缘的毛刺割破过三次虎口,现在却连痒意都激不起。

就像他逐渐失去痛觉的神经,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动中,正一寸寸变成流水线的延伸。

最初,他还能在劳伦展示齿轮图纸时,勉强扯出微笑应和两句。

少年镜片后的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落在死水潭的火星,明明灭灭。

那个李长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点点溶解。

早餐吞咽黑面包时,他不再注意木屑卡在喉管的刺痛。

走过纺织厂后巷,闻不到酸腐的皮革味。

甚至当监工的皮鞭擦过耳际,带起的劲风都激不起睫毛的颤动。

他的世界正在褪色,从劳伦眼睛里的炉火,到记忆中虚空秘境的道则之光,统统被压缩成工牌上的四个数字:9527。

三个月后的黄昏,铁锈色的夕阳把他的影子钉在公寓墙上,像一幅正在风化的旧照片。

铁锈色的夕阳将公寓楼切割成锯齿状的阴影,李长生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爬上三楼,工装口袋里的黑面包早已被体温焐得发酸。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身后的木质楼梯突然发出吱呀巨响。

三个肩宽背厚的制服大汉已堵在转角,皮靴上的金属马刺刮过台阶,溅起几点火星。

“9527?”

为首的男人嗓音像砂纸磨过齿轮,他扫了眼李长生胸前的工牌,肥厚的手指将一张油纸塞进对方怀里。

劣质油墨的气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李长生瞥见纸上烫金的工厂徽章,边角处印着模糊的 “劳工调配令” 字样。

“你弟弟到年龄了。”

第二个男人开口,他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机械义肢,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随着他的动作此起彼伏,“明天卯时去锅炉房报到,迟到一分钟,皮带炒肉。”

他咧嘴一笑,露出半口假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李长生的手指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那上面隐约有暗红色斑点,像干涸的血迹。

三个月来早已麻木的神经突然抽搐了一下。

“锅炉房... 高温作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他是个瘸子...”

“瘸子才不会被蒸汽烫坏腿。”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推了推他,李长生撞在门框上,听见对方压低的嘟囔,

“反正死了不过是少个齿轮,上个月刚换了三十七个新的。”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像沉重的铁锤砸在心脏上。

李长生盯着紧闭的房门,掌心的调配令被汗水浸透,锅炉房”三个字晕开成墨色的血团。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劳伦的轮椅滑到他脚边。

“我还是没能在这一天到来前,研究出高性能机械结构,无法免除劳动”

“我可能回不来了,哥哥你以后要保重”

少年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明亮,却仍强撑着扯出微笑,膝头的笔记本摊开在蒸汽阀改良图那页,钢笔尖在 “防烫” 两个字上洇开墨渍。

“不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你不能去那里...”

话未说完,太阳穴突然传来剧烈的钝痛。

工厂清晨的汽笛声在耳膜内震荡,眼前闪过无数齿轮咬合的画面,编号 “9527” 在视网膜上跳动。

“哥哥?”

劳伦的呼唤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李长生盯着掌心渗出的血珠,看着它如何混着机油,在水泥地上洇出近似绿色的痕迹。

那是记忆中从未见过的颜色,却如此清晰地刺痛神经。

他想起初来那日推开的木门,门轴的呻吟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异样的感觉从尾椎骨窜上后颈,像无数蚂蚁啃噬脊髓。

“不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齿轮油的腥甜,“锅炉房不是人待的地方......”

话未说完,太阳穴突然爆开剧烈的钝痛,仿佛有齿轮在颅骨内逆向转动。

工厂的汽笛声从记忆深处涌出,尖锐得令人作呕,眼前闪过无数个重复的画面:自己机械地固定铆钉,监工的皮鞭挥下,劳伦用唾液粘起面包碎屑......

麻木感如潮水漫过胸口,他看见自己的手抬起来,像安抚哭闹的孩子般拍了拍劳伦的肩膀。

可掌心里的血珠突然变得滚烫,混着机油的暗红色液体在水泥地上洇开,竟在光影交错间映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绿意 。

那是记忆中虚空秘境的青苔色,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生命色彩。

“哥哥?”

劳伦的呼唤刺破灰雾,少年镜片后的瞳孔里映着他扭曲的脸。

李长生猛地抓住轮椅扶手,铁锈扎进掌心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颤。

他看见劳伦袖口露出的金属义肢接口,想起少年偷偷收集锅炉房蒸汽阀数据的夜晚,想起那些用废料制作的防烫装置图纸......

一股力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岩浆。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重如铅块 。

这是三个月来流水线劳作的 “成果”,是被编号驯化的证明。

但掌心的血珠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皮肤,那些被麻木感冰封的情绪突然决堤:对工厂的厌恶,对 “9527” 这个身份的抗拒......

“我是......”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工牌在胸前发烫,“我是......”

话到嘴边,却被某个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

记忆中灰雾里的嘶吼再次响起,与工厂的机器轰鸣重叠,在脑海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麻木感在剧痛中退潮,李长生盯着劳伦镜片后的火光。

终于看清那不是工厂炉火的倒影,而是少年灵魂里从未熄灭的火种。

他深吸一口气,铁锈味的空气里竟隐隐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新。

“我是李长生。”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工牌被扯下时,金属链条断裂的声音像一声惊雷。

“是的,我是李长生!”

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都剧烈晃动。

李长生猛地扯下胸前的 “9527” 工牌,金属坠地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